土耳其与巴尔干国家关系一瞥

¹马细谱

最近十几年来，土耳其正义与发展党在埃尔多安总理/总统的领导下，希望在巴尔干地区成为一支地缘政治力量，参与同美国、欧盟和俄罗斯的竞争以扩大自己的势力。巴尔干地区是土耳其外交政策的重点地区之一，是新奥斯曼主义的一块试验田。土耳其特别想通过对该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宗教影响，在不同国家推行不同战略，重点突出，区别对待，以期达到占领阵地，谋取利益最大化。

一、土耳其在巴尔干国家施加影响全面渗透

土耳其对巴尔干国家的渗透和影响不断扩大，这是不争的事实。土耳其尤其在阿尔巴尼亚、科索沃、波黑和马其顿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领域全方位进入最为显著。

众所周知，巴尔干地区是土耳其外交政策的重点地区之一，也是新奥斯曼主义的一块试验田。土耳其特别想通过对巴尔干地区的政治和经济、文化和宗教扩张，勾起巴尔干各国人民对奥斯曼时期的“美好记忆”，宣扬土耳其的经济奇迹，征服巴尔干国家人民因社会转型带来的诸多困难和不满的心情。

早在土耳其共和国成立之初，土耳其政府就特别关注巴尔干地区的土耳其人及其伊斯兰宗教团体。20世纪90年代初期，前南斯拉夫内乱和解体，给土耳其实现自己的理想和计划创造了前所未有的优越条件。

土耳其在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方面，广泛采用了政府组织和非政府组织，进行公开的和隐蔽的赞助²。为此，土耳其专门成立了土耳其国际合作局（TIKA）、在总理府设立了宗教事务局（DIANET）、宗教慈善总局（即宗教慈善基金会）、国外土耳其人和亲属管理局、土耳其语教学中心（Yunus Emre）、“马里夫”（Maarif）学校等政府机构。与此平行的还有遍布各地的“居伦运动”（Hizmet）。有人披露，“马里夫”学校确实是从巴尔干各地招募了一批又一批的年轻漂亮的女孩，把她们送到了土耳其与那些有钱人成婚。这一点特别像中世纪奥斯曼帝国通过“血税”在巴尔干半岛基督徒中挑选精壮男孩去帝国补充“埃尼恰里”近卫兵团³。

土耳其的经济状况比西巴尔干国家要好得多，强大得多。在每个巴尔干国家都有土耳其的多家银行。它先是向巴尔干国家的银行进行直接和间接投资，然后投资巴尔干国家的不动产和商业。土耳其是科索沃的最大投资者，是波黑和阿尔巴尼亚的最主要贸易伙伴。

所以，新奥斯曼主义的吹鼓手、土耳其前外交部长阿赫梅德·达乌特奥卢在其2001年出版的著作《战略深谋：土耳其的国际地位》⁴一书中，将巴尔干国家划分为三种不同的类型：核心是伊斯兰信徒最多的国家科索沃、阿尔巴尼亚和马其顿；其次是保加利亚、希腊、塞尔维亚、土耳其和波黑；再次是克罗地亚、罗马尼亚和匈牙利，因为克罗地亚影响波黑，匈牙利和罗马尼亚影响塞尔维亚。

土耳其集中精力在巴尔干地区土耳其族的文化和教育活动中普及土耳其语教育，为此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例如，在马其顿、科索沃、波黑和塞尔维亚的桑贾克地区，开办土耳其语学校和培训班，提供教师和教科书以及资金。土耳其政府还帮助各地保护和维修奥斯曼帝国时期的历史和文化古迹。

根据土耳其国际合作局的计划，土耳其政府发放国家奖学金；而国际合作局负责保护和修复奥斯曼帝国时期的文化遗产；土耳其语教学中心则在西巴尔干国家负责传播土耳其的文化、历史和语言。另外，这两个机构还通过赞助当地的媒体宣传土耳其。

土耳其全力支持巴尔干的穆斯林居民，宣称土耳其是他们权利和自由的捍卫者。当然，土耳其当局竭力宣扬的是土耳其的伊斯兰教派，并由土耳其的伊斯兰组织领导巴尔干的穆斯林社团。而巴尔干地区的伊斯兰教人士也是以各种方式与土耳其保持着密切联系，他们大都毕业于土耳其或中东和北非的高等宗教学院，并获得土耳其的财政资助。他们回到各自国家后愿意为土耳其服务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巴尔干穆斯林是土耳其手中的一张王牌。通过这些信奉伊斯兰教的居民和住在国土耳其少数民族，土耳其向这些国家施加政治和经济影响，同时也对这些国家的安全构成威胁。如，通过穆斯林影响波黑、塞尔维亚和克罗地亚的稳定；通过阿尔巴尼亚族影响马其顿和科索沃以及保加利亚、希腊等国的局势。

达乌特奥卢曾明确指出：“从西北的比哈奇开始，沿着波斯尼亚中部—东波斯尼亚—桑贾克—科索沃—阿尔巴尼亚—马其顿—克尔贾利—西色雷斯直达东色雷斯，在土耳其看来这条线路是巴尔干地缘政治和地缘文化的生命线。”⁵土耳其宣扬的巴尔干穆斯林这条“生命线”的最危险地段无疑是波黑。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不是一条经济带或文化带，而是一条巴尔干穆斯林聚居的区域带，他们要么是相关国家的少数民族，要么是穆斯林占据多数的国家，如阿尔巴尼亚和科索沃（地区）。当然，这条线也不是始终连接在一起，有的地段是断裂的，因为巴尔干地区地方小，民族和种族众多，且东正教和天主教居于优势。不管怎么说，这条所谓“生命线”是掩埋在巴尔干地区的“地雷带”，近30年巴尔干地区战乱频繁就是证明。

二、土耳其在巴尔干不同国家采取不同策略

北马其顿在巴尔干地缘政治中占据重要地位。土耳其特别看好北马其顿和科索沃，因为控制了这两个地区，就可以削弱希腊和塞尔维亚的传统影响。希腊与马其顿在国名问题上虽然争吵不休，但希腊是马其顿的最大贸易伙伴和投资国；马其顿虽然脱离前南斯拉夫而独立，但其政治精英都受过前南斯拉夫的教育和培训。所以，土耳其在北马其顿的影响受到塞尔维亚和希腊的某种牵制。

土耳其对北马其顿这个小国仍进行积极投资。它甚至掌控了马其顿的基础设施，投资和管理斯科普里和奥赫里德机场。同时，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与马其顿前总理格鲁耶夫斯基交往甚密，有良好的私人关系。

土耳其正义与发展党（简称正发党）同马其顿的土耳其少数民族政党马其顿土耳其人运动党（马其顿社会民主联盟的伙伴党）和马其顿土耳其人民主党（马其顿统一民主党的伙伴党）以及阿尔巴尼亚“贝卡”运动保持非常密切的联系。土耳其在北马其顿设立了“伊斯兰文明中心”基金会，在斯科普里建立了“国际巴尔干大学”、在戈斯提瓦尔开办了“国际远景大学”，都是为了培养为土耳其利益服务的未来人才。正发党还收购了斯科普里的“时代”电视台，进行土耳其语教学；资助出版土耳其文报纸，宣传土耳其的政治、经济观点和文化政策。土耳其还拥有斯科普里私立医院Sistina的50%股份。土耳其在北马其顿的影响可以说无处不在。

塞尔维亚是前南斯拉夫地区独立最晚的国家，一直受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的经济制裁，政治孤立。独立后，在科索沃问题上、在加入欧盟问题上，饱受西方的不公平对待。

土耳其看准机会，欲全面进入塞尔维亚，施加影响。土耳其在塞尔维亚注册了450多家公司，在工业、农业、基础设施领域都有投资。但土耳其的公司规模小，资金数目不多。

土耳其通过国际合作局和宗教事务局帮助塞尔维亚境内的穆斯林居民，支持他们的一些不太实际的要求。2014年土耳其在新帕扎尔市成立了“塞尔维亚土耳其人协会”，在全市的小学推广土耳其语，招揽波斯尼亚中学生到土耳其上大学；2016年土耳其策划这个协会建立土耳其少数民族全国委员会，宣称只有土耳其才能捍卫波斯尼亚穆斯林在塞尔维亚的权益。

土耳其和塞尔维亚关系经常起伏不定。经济合作在不断加强，但在科索沃独立问题上双方立场截然不同。2013年10月，土耳其埃尔多安总统在访问科索沃时说：“土耳其就是科索沃，科索沃就是土耳其！”⁶土耳其还对塞尔维亚境内波斯尼亚穆斯林聚居地桑贾克地区特别关注，给予多方面的帮助，煽动穆斯林居民的情绪。塞尔维亚对土耳其这种干预态度十分不满。

2017年10月，埃尔多安访问贝尔格莱德和新帕扎尔时，强调土耳其对巴尔干“有亲属关系”，有强烈的兴趣，会有大量的投资；希望当地居民多消费土耳其的商品，扩大双方的贸易。塞尔维亚是土耳其商品进入欧盟的陆上捷径。2016年两国贸易量为9亿美元，2018年预计增加到10亿美元，期盼不久达到20亿美元。

在这次访问之前，塞土两国在经济领域签订了12个协议。塞尔维亚意识到，国家遭到南斯拉夫联邦解体的惨烈破坏，现在光依赖俄罗斯的投资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指望土耳其和中国的投资，以改变交通运输和基础设施方面的落后状况，改善投资环境。但是，在实践中，土耳其的私人公司竞争不过中国和俄罗斯强大的、实力雄厚的公司。目前的状况是，土耳其公司往往是分包中国和俄罗斯大项目里的一些子项目，但它们在塞尔维亚的木材采伐和加工以及蜂产品加工方面占有优势。

土耳其在科索沃的影响最深、最全面。科索沃是今日巴尔干地区的纷争之源，一个最不稳定的因素。土耳其不仅在巴尔干地区率先承认科索沃独立，而且与科索沃建立了最紧密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联系。科索沃的土耳其族特别少，但科索沃的土耳其族民主党在科索沃议会拥有自己的代表，其党的主席马赫尔·扬格勒拉尔担任过社会服务部部长。土耳其将科索沃的罗姆人和其他人数不多的族群都视为土耳其人。土族人参加科索沃的地方和国家一级领导机构。土耳其甚至帮助科索沃青年从土耳其偷渡去叙利亚和伊拉克的“伊斯兰国”当兵。

土耳其在科索沃有500多家公司。它们分布在银行、食品、商业、医疗卫生等领域，拿到了400多个建设项目。特别是它在教育系统每年发放100个名额的大学生奖学金到土耳其神学院学习，为科索沃培养伊斯兰宗教首领和政治精英。在普里兹伦、佩奇、普里什蒂纳等地，土耳其语教学中心通过当地伊斯兰宗教团体组织土耳其语免费教育，在大学的院系开设土耳其历史和伊斯兰艺术课程，使当地土耳其族穆斯林加强土耳其民族认同。土耳其对科索沃穆斯林极为重视，2015年援建科索沃30多座清真寺和其他宗教场所。

特别要指出的是，在科索沃有400多名土耳其军人参加科索沃多国部队（KFOR），帮助科索沃维护公共安全和秩序。土耳其是唯一派军队到科索沃的巴尔干国家。

土耳其与阿尔巴尼亚的关系也非常好。两国在经济、教育、文化、科学技术和国防等领域签订了各种重要的协议。经济合作处于较高的水平，在阿尔巴尼亚有300多家土耳其公司，从事冶炼钢铁、金融和电讯业务。

土耳其全力支持阿尔巴尼亚政要，尤其是支持正义、一体化和统一党。根据宗教事务局的倡议，土耳其政府投资3000万欧元在地拉那修建了阿尔巴尼亚最大的 “Hamazgah” 清真寺，预计2019年完工后，可以容纳5000人。该清真寺将成为拥有博物馆、图书馆和会议厅的伊斯兰综合体。土耳其国际合作局在阿尔巴尼亚有250多个项目，而土耳其语教学中心则帮助修复那些具有历史文化价值的古宗教建筑、负责土耳其语培训、组织展览、音乐会、论坛和其他文化娱乐活动。

土耳其的影响还深入到阿尔巴尼亚的卫生保健事业。根据协议，阿尔巴尼亚的军人都可以到土耳其的军医院治病，一切费用由土耳其国家预算承担。土耳其与阿尔巴尼亚的合作还包括教育、国防、能源、旅游和农业等领域。

到2017年6月之前，土耳其对黑山的政策重点是帮助黑山加入北约。在黑山成为北约正式成员国之后，土耳其把重心转向经济、文化和宗教领域。黑山全国人口仅60万，其中大部分是塞尔维亚人，土耳其族很少。但土耳其政府认为黑山的波斯尼亚穆斯林都是土耳其人，所以全力支持他们，特别是支持参政的波斯尼亚政党。

土耳其与黑山经济合作的主要方向是想获得黑山的亚得里亚海港。土耳其控制了巴尔港62%的集装箱运输。另外，土耳其公司在黑山的建筑、冶金和金融系统占有一定的份额。目前，土耳其在投资黑山的能源领域，计划设计和修建黑山最大的能源项目“莫拉恰”水电站。

土耳其在巴尔建立了伊斯兰中心，土耳其出资在黑山首都新建和修复清真寺，资助黑山大学生到土耳其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组织学习土耳其语。两国在文化和宗教领域的合作日益频繁，以致黑山担心国内的激进伊斯兰迅速扩大势力范围。

波黑是巴尔干国家安全的关键地区。土耳其最关注波黑局势的发展，欲全面控制这个国家。但它的努力忧喜参半，很难影响波黑全境。在塞族共和国，俄罗斯的投资高达10亿美元，俄罗斯的银行“Сбербанк”控制着这里的财政部门。土耳其的资本强烈介入穆克联邦，不得不与西方的银行和公司争夺阵地。同时，土耳其在波黑面临两个强大的竞争对手：沙特阿拉伯和伊朗。后者以其强大的财力和宗教狂热冲击土耳其的努力。所以，土耳其从外交上竭力拉波黑加入伊斯兰国际合作组织，使波黑永久成为伊斯兰国家。

土耳其希望通过波黑的穆斯林政党及其领导人贯彻自己的意图。它与波黑民主行动党和该党的主席巴克尔·伊泽特贝戈维奇同伊斯兰宗教社团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土耳其阿纳多卢通讯社和土耳其广播电视台都在萨拉热窝设立了地区中心。土耳其投资1亿欧元帮助难民返回家园、支持合资中小企业和旅游业⁷。2016年10月，土耳其承诺在塞族共和国的巴尼亚—卢卡帮助修复一座清真寺。该清真寺在1992—1995年的战乱中遭到摧毁。土耳其出资修建了萨拉热窝大学伊斯兰学系大学生宿舍。

土耳其与波黑的经济联系相对薄弱。土耳其距离波黑较远，交通运输不便，商品成本较高。波黑主要向土耳其出口畜产品。土耳其的日用消费品在波黑有一定市场。土耳其有几家大公司进入波黑，总投资达到1.8亿欧元，有2000多名员工。一些土耳其企业和团体在萨拉热窝设立了办事处。

应该说，土耳其在波黑具有宗教、经济和文化上的优势。不过，土耳其的公司规模很小，实力薄弱，无法承接重大项目。例如，土耳其在萨拉热窝有两所毗邻的大学，但它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各自为政，故在校学生很少。

表面上看，土耳其对罗马尼亚的兴趣应该说不像对其他巴尔干国家那样强烈，但罗马尼亚是巴尔干地区领土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国家，土耳其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况且，在罗马尼亚的康斯坦察和北多布罗查地区也有少量的穆斯林，土耳其当局认为他们是土耳其人。两国的贸易额早就超过了40亿美元。2016年7月之前，罗马尼亚每年有40万人到土耳其旅游。

可以说，罗土两国在巴尔干地区没有直接的地缘政治矛盾和利害冲突。两国同为北约成员国，军事合作较为密切。尤其在黑海的共同防务方面持共同立场。但近年随着土耳其改善同俄罗斯的关系，罗马尼亚开始另眼看待土耳其的对俄政策，并在黑海问题上与土耳其拉开了距离。

三、土耳其与保加利亚和希腊的关系尤为重要更加复杂

保加利亚历史上被奥斯曼帝国统治达5个世纪之久，遗产之一是留下了大量的穆斯林居民。据2001年保加利亚人口普查，保加利亚有96.7万信仰伊斯兰教的居民（占全国人口的12%）。10年后的2011年保加利亚生活着约58万穆斯林，但有几十万人没有填写自己的宗教信仰。这些穆斯林在保加利亚有各种不同的称谓，如“保加利亚土耳其人”，他们是出身于土耳其的保加利亚人；“罗姆—穆斯林”，以吉普赛人为主；“保加利亚穆斯林”，又称“波马齐人”。

土耳其当局视保加利亚上述三种穆斯林都是土耳其人，始终关注他们，积极做他们的工作。1989年夏秋，出现了40万人迁往土耳其的“出国”现象，并成为保加利亚社会变革的一个重要因素。近30年来，土耳其在资金上帮助这部分保加利亚人修建新的清真寺；提供奖学金吸引他们到土耳其的宗教和世俗中学与大学学习；发放伊斯兰教图书资料；培训宣讲可兰经讲师；进行广播和电视宣传，等等⁸。同时，土耳其当局还在保加利亚罗姆人（吉普赛人）和其他种族中传播伊斯兰教，让更多的保加利亚人伊斯兰化。

这30年保加利亚与土耳其的关系爱恨交织，变化无常。保加利亚社会转型给了土耳其投资大量涌入的极好机会。据统计，到2014年，一般每个月都有40—60家土耳其公司在保加利亚注册，2016年后增加到每个月多达80—100家。这些土耳其公司大都是中小公司，到保加利亚寻求比较稳定的营商环境，一般集中在保土边界附近和保加利亚东北部土族人较集中的地区，那里没有语言障碍。保加利亚还是200多万去西欧打工的土耳其人必经之地，而且保加利亚实行比较合理的税收和关税政策对土耳其公司也非常有利。

在2009—2016年间，土耳其从保加利亚的进口增加了90%，而出口提高了80%。2016年两国的双边贸易额达到35亿美元。保加利亚出口约18亿美元，进口约16亿美元⁹。土耳其公司在保加利亚主要从事基础设施、能源、住房和办公房建筑、金融业等领域。近年对农业、汽车生产、纺织业和成品服装的投资明显增多。土耳其是保加利亚仅次于俄罗斯和中国的第三大贸易伙伴，两国之间的旅游业也是最发达的。

土耳其公司在保加利亚的活动和投资遇到两个较为复杂的问题：一是一些在土耳其负债的土耳其公司或个人躲避到保加利亚，继续违法经营，经常引起两国司法部门之间的纠纷；二是土耳其一些较优秀或先进的公司在保加利亚（包括其他巴尔干国家）很难找到训练有素的劳动力。

早在20世纪80年代，希腊国家的经济和人民生活水平就超过了土耳其。希腊1981年加入欧洲经济共同体/欧盟之后，经济领域的各项指标进一步与土耳其拉大了距离。2010年起希腊遭受主权债务危机冲击，经济衰退，国内政局不稳。尽管从1999年开始希腊主动改善与土耳其的关系，但至今收效甚微。希腊担心美国把战略重心从地中海和中东转移到太平洋和亚洲后，自己“一对一”不是土耳其的对手。

希腊在军力和装备方面远不如土耳其。希土两国存在长期以来没有解决的“爱琴海问题”。争论的焦点是如何划分爱琴海各岛屿的大陆架和海上飞行区；另一个是围绕塞浦路斯领土主权。从2011年以来，两国关于塞浦路斯的谈判实际上已经停滞。其实，塞浦路斯问题的实质，是在塞浦路斯领海内发现了储量丰富的天然气，这对两国的能源发展极为重要。2016年土耳其未遂军事政变后，土耳其强烈谴责希腊对几名逃亡军人和居伦分子的庇护态度，两国关系出现紧张。

但是，土耳其要想加入欧盟，要想摆脱目前的经济困难，不能无视希腊的广阔市场和经济潜力。于是，2017年12月埃尔多安总统突然访问了希腊，这是土耳其国家元首65年来第一次访问邻国希腊，其意义不言而喻。但埃尔多安总统却在这次“历史性”访问中提出了两个令希腊很不愉悦的问题: 一个是要求重新审查1923年签订的洛桑条约，正是这个条约规定了土希两国在爱琴海的边界划分线；另一个是土耳其称要帮助白海色雷斯（即西色雷斯）穆斯林居民，使他们成为“巩固与希腊合作的桥梁”。对希腊来说，其境内西色雷斯地区的穆斯林少数民族也是心腹之患。这个地区约有15万穆斯林，他们约占西色雷斯总人口的1/3。他们的宗教和文化活动一直得到土耳其的鼓励和支持。

土希两国总共签订了25个协议，涉及银行业、农业生产、医疗卫生、旅游业等领域。这些协议是2013年希腊时任总理萨马拉斯与土耳其时任总理埃尔多安在伊斯坦布尔签订的。当时两国领导人商定要将两国贸易额增加到100亿美元。在这次两国总理会晤中，埃尔多安还提出了两个涉及第三国，甚至关乎中国的问题。第一个是关于从土耳其经希腊到欧洲的天然气管道问题：一条是从阿塞拜疆经土耳其和希腊到意大利南部的“TANAP”天然气管线；另一条涉及“土耳其溪”的管线是否延伸到西巴尔干国家。第二个是关于修建连接博斯普鲁斯海峡至欧洲的高铁线路问题。这条高铁线路是沿着传统老线路穿越保加利亚至贝尔格莱德还是从土耳其的奥德林直达希腊的萨洛尼卡，再通向斯科普里—贝尔格莱德—布达佩斯。这条线路被称为“中国走廊”。当然，这条线路的最终决定权在布鲁塞尔，土耳其和希腊都没有发言权¹⁰。

四、土耳其巴尔干政策成功的机会有多大

西巴尔干在历史上就是奥斯曼帝国与奥匈帝国之间的缓冲地带。土耳其支持西巴尔干国家加入北约和欧盟的努力，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解决这些国家复杂的双边关系。但因为土耳其本身也没有加入欧盟，所以它的支持只能是口头上的，很难有实际行动。同时，土耳其也竞争不过前南斯拉夫地区的塞尔维亚、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对这些国家的天然联系和影响力。塞尔维亚与黑山和波黑语言相通，通过塞族共和国施加影响；克罗地亚则通过穆克联邦在波黑扩展克罗地亚因素；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还是欧盟成员国，它们在西巴尔干的威信和感召力要比土耳其高得多。斯洛文尼亚在塞尔维亚有多个基础设施项目，它借助自己较为发达的经济，利用自己专家的经验在欧盟和西巴尔干国家间发挥主导作用。它的高级外交官曾担任波黑和科索沃的欧盟特别代表。据称，斯洛文尼亚公司67%的资金投在西巴尔干地区，占第一位的是塞尔维亚，其次是波黑和科索沃。斯洛文尼亚70%的捐赠和合作资金也流向了西巴尔干地区¹¹。另外，在西巴尔干地区的银行系统占据优势的国家是奥地利、意大利、斯洛文尼亚和希腊。至于土耳其，由于地理位置较远和资金有限，其竞争力也受到上述国家的牵制。

所以，巴尔干各国对土耳其的巴尔干政策的反应各不相同。根据2010年“盖勒普”的调查，认为土耳其是友好国家的情况是：93%的科索沃人、76%的马其顿人、75%的阿尔巴尼亚人、60%的波斯尼亚人；而黑山人只有33%、克罗地亚人只有27%、塞尔维亚人仅18%¹²。因此，我们可以说，土耳其的巴尔干政策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也并不完全成功。

土耳其在西巴尔干地区的最大竞争对手是意大利和希腊。这两个国家在阿尔巴尼亚的经济、企业、电信的影响远超土耳其；土耳其担心塞尔维亚、希腊和保加利亚结成某种地区合作组织，提出整个巴尔干国家加强接近与合作的倡议。

土耳其渗入巴尔干地区经济上的强劲对手还有欧盟和中国。但是，土耳其不具备欧盟和中国的经济实力；同时，它国内政局不稳，经济疲软，影响其扩张野心。外资开始对土耳其敬而远之，认为投资环境比前些年差了许多。土耳其本国的资本家也纷纷外逃，仅2016年就有6000个百万富翁离开了土耳其。他们是2015年外逃富翁的6倍¹³。

土耳其要求西巴尔干国家关闭居伦在这些国家创立的教育机构和学校。但是，西巴尔干国家政府并不听从安卡拉的号令，而是让这些学校和机构继续存在，进行活动，只是对它们加强了管理。

在未来，土耳其无疑将继续加强自己在西巴尔干国家的影响力，它认为这个地区是自己的传统势力范围。埃尔多安在土耳其实行总统制之后，这个扩张活动有增无减。实际上，土耳其千方百计利用外交代表机构在所有巴尔干国家推行自己的政策，确保自己的利益。实践中，土耳其大使馆变成了非政府组织和土耳其公司在该地区的“协调中心”¹⁴。

有学者指出，到2030年巴尔干地区的穆斯林将达到973万，即：阿尔巴尼亚284.1万、科索沃210万、波黑150.3万、保加利亚101.6万、马其顿81.2万、希腊77.2万、塞尔维亚37.7万、黑山13.6万、罗马尼亚7.3万、克罗地亚5.4万、斯洛文尼亚4.9万¹⁵。这里还不包括土耳其的8912.7万人口。人口众多就是土耳其敢于同欧盟和其他国家在巴尔干较量的资本。借力这部分居民，土耳其利用各种手段向巴尔干地区施加政治、经济、文化和宗教影响。土耳其称这是“软实力”。土耳其的优势是：它是北约成员国，与巴尔干地区的穆斯林有着紧密的历史和文化联系。借此，土耳其在科索沃、马其顿、阿尔巴尼亚、波黑、黑山、塞尔维亚的穆斯林族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然，土耳其要在巴尔干半岛施加政治、经济和文化影响，必然会遇到美国、欧盟、德国、俄罗斯和中国的激烈竞争以及西巴尔干国家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