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吉斯斯坦政局动荡原因、影响及未来风险点

 

忽中瑞

 

10月5日以来，吉因议会选举引发政局动荡，热恩别科夫总统被迫下台，扎帕罗夫势力异军突起，俄、中等国受到冲击影响。目前，吉局势整体趋稳，但扎帕罗夫新政府仍面临不小挑战，未来能否协调好各派势力仍存变数。

一、政局动荡原因

（一）选举舞弊。选前，“团结党”等政党被指责利用行政资源开展竞选活动，存在向教师和校长施压等行为；“吉尔吉斯斯坦党”议员候选人朱马别科夫违反竞选规则，向新生儿赠送5万索姆。选举之日，不少地区出现公开以礼品、金钱收买选票的行为，选票甚至被明码标价；部分党派代表通过购买“2号选票”以“缺席投票”方式进行投票；一些公职人员还被要求投票给某个政党，并受当局指派的专人监督。10月4日投票结束后，中选委数次更改投票结果，引发民众对选举公平性的质疑。“统一吉尔吉斯斯坦党”议员候选人马萨利耶夫称“选民被剥夺投票权、被恐吓、被收买”，称此次选举是吉独立以来最肮脏的。选举中出现的贿赂、胁迫选民、伪造结果等舞弊行为，成为吉社会政治局势动荡的导火索，使吉面临内战和崩溃的边缘。

（二）氏族、部族尤其是南北政治精英之间矛盾发酵。热氏上台后不断强化自身权力、排除异己，前总统阿塔姆巴耶夫、前总理伊萨科夫等悉数被捕，而对来自南方、深陷腐败丑闻的拉伊姆别克·马特拉伊莫夫却视而不见，这引起社会各界以及俄罗斯的极大不满。此外，吉政坛具有非常明显的地域特点，大体分为南北两派，这两派一直维持着一种相对平衡的状态。如果这种权力平衡被打破，极易引发动乱。根据初步投票结果，亲总统的“团结党”、“我的祖国——吉尔吉斯斯坦党”、“吉尔吉斯斯坦党”将获得议会120个席位中的107个，这意味着南方势力将操控议会。早前，来自北方的阿贝尔加济耶夫总理因丑闻缠身已被迫辞职，来自南方的博罗诺夫接替总理。这样，总统、总理、议会几乎全部变“南”，权力平衡被打破，北方政治精英难以接受，由此引发抗议。

（三）疫情恶化、经济困顿加剧不满。截至10月28日，吉累计感染新冠肺炎病毒患者达57276名，其中医护人员3702名，死亡1138名。死亡比例和医护人员感染比例在中亚地区均排第一，而且10月以来，吉新增感染人数呈大幅反弹趋势。受疫情影响，吉经济下滑明显，2020年1至9月GDP为49.75亿美元，与2019年同期相比下降6%；2020年1至7月移民收入共计12.253亿美元，与2019年同期相比下降9.3%；截至7月31日，吉债务达48.24亿美元。此外，吉贫困率高达25%，失业率也居高不下。经济不景气，人民生活水平低下，加之当局抗疫不力、难以推出有效的经济措施，招致民众不满、对当局的批评和指责不断。

（四）民众政治心态盲目冲动。吉独立以后，致力于构建西方的民主制度。经过三十年本国的民主探索和美西方的民主改造，“民主”、“自由”等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并沉淀为吉民众的政治心态。不过这种政治心态具有盲目、冲动的特点，它使民众往往会产生过高的民主期望，一旦认为本国经济发展、政治状况或生活水平不令人满意，便动辄通过集会、抗议等活动表达政治诉求，而很少理性考虑实际情况和当局的难处。几个人冲进议会便可能会阻止一项法案的通过，而议会选举、总统选举则更是最佳的斗争时间点。今年以来，吉至少已发生七起千人以上规模的集会活动，涉及“关闭中吉贸易物流中心”、“释放扎帕罗夫”、“否决《信息管理法》”、“捍卫选举公平”等政治诉求，其中还夹杂“赶走中国人”、“弹劾总统”、“追究议员刑事责任”等声音。10月6日，抗议者与强力部门人员发生冲突，造成1200多人受伤，1人死亡，随后又冲入“白宫”和国安委大楼，释放了前总统等前政要，还在“白宫”发生了吃点心、破坏办公设备、掠夺贵重物品等狂欢举动；10月9日，吉至少有五个地方发生大规模集会，扎帕罗夫支持者与反对者还在比什凯克市中心发生肢体冲突，并造成7人受伤。

（五）美西方势力渗透干预。一是借助非政府组织操纵舆论造势。在美国国际开发署资助下，国际共和研究所及“共同事业”社会基金就“吉政府在应对新冠病毒期间的表现”、“哪些政党最有名”、“你将投票给谁”等问题开展民意调查。非政府组织以进行研究为借口，散布单方面、不准确和未经核实的信息，以此操纵并影响舆论，贬低亲政府力量、扶持亲西方势力；煽动民众不满，加剧吉不稳定态势；埋设“地雷”，如果评估等级“高”或得票率高的事件在选后没有发生，美西方将以此为契机进行炒作、干涉，质疑选举公平性、公正性。二是资助反对派及媒体人士开展斗争。4至8月间，英驻吉大使查尔斯·加勒特与祖国党领袖捷克巴耶夫、社会组织“进步基金会”主席图尔杜库洛夫、奥通巴耶娃以及前总统阿塔姆巴耶夫的支持者进行秘密磋商，并会见吉记者和独立媒体人，要求抹黑当局候选人、减少亲政府政党获胜机会，还提供数百万美元资金助其开展工作。欧盟驻吉代表团官员维尔金斯在选前与“伟大远征党”领导人马梅克卡诺夫会面，为其提供资助要求其在选后组织大规模暴动，并与“改革党”建立联系，而马氏承诺在“胜利”后将地下资源矿藏交由西方开采。

二、影响

（一）恶化吉社会政治经济形势。吉议会选举引发社会政治局势动荡，各派势力为争夺权力导致骚乱、冲突不时发生，初步统计共造成1人死亡、约1500人受伤。各地闹事人员趁机展开打砸抢烧活动，据统计，10月5日-10日吉全国商业因骚乱损失超1亿美元，相当于比什凯克市全年财政预算，同时也对吉投资环境造成沉重打击。局势动荡使吉政治生态发生变化，老牌政客受到打压，政治新势力冲上前台，但其中不乏民粹和民族主义者、有组织犯罪势力，至于宗教极端势力和恐怖势力是否混入其中也很难说。不过，对吉执政精英们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教训，即侵犯精英之间的平衡和企图垄断权力会带来负面后果。

（二）影响与各国的双边关系。一是外国企业受损，投资者信心受挫。10月5日以来，吉局势陷入混乱之中，各地集会、骚乱不断，导致包括中国富金矿业投资的伊什塔姆别尔季金矿矿区及俄罗斯投资开发的杰鲁伊金矿在内的中、俄、哈等国企业遭到不同程度冲击，投资者信心受到严重打击。二是合作项目受阻，吉经济压力增大。动乱期间，一大批项目被迫停工，商业投资合同被迫搁浅，合同总额超过2.1亿美元，俄更是暂停了对吉经济援助，使吉政治经济形势雪上加霜。三是吉新政府政策倾向尚不清晰，双边合作仍有阴影。扎帕罗夫担任总理和代总统后，未表现出明显的政策倾向。截至目前，只有乌（兹）总理、欧亚经济理事会主席和集安组织秘书长向扎氏表示了祝贺，其他国家包括俄罗斯都还处于观望状态，双边合作存在不确定性。

（三）为其他后苏联空间国家埋下祸乱“种子”。吉此次局势动荡虽具有独特性，但这一事件也为他国树立了范例，不排除会在其他独联体国家引发“骨牌效应”。哈将于明年初举行议会选举，“祖国之光党”大获全胜几无悬念。受吉局势影响，哈当局如果不考虑反对派和民众的意见，或者选举中出现失误、违法行为，则发生大规模抗议的可能性会上升。塔议员、民主党主席乌斯蒙佐达也认为吉局势会影响到邻国局势，称“不排除邻国居民会效仿这个例子……某些组织可能会进行煽动挑拨，并吸收支持者”。未来，吉事件可能会对后苏联空间下年轻人的行为和意识产生影响，为这些国家的政治动乱埋下“种子”。新老矛盾叠加，加之外部力量在敏感政治节点进行挑唆鼓动，使这些地区爆发“颜色革命”的概率提高。

（四）损害俄大国形象。吉是俄传统势力范围，也是俄最忠诚的盟友之一。在此次吉事件中，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及普京本人的表态模棱两可，并没有展现出作为传统盟友的大力支持和后苏联空间“老大哥”的主导作用，反而暂停对吉财政援助，使局势更加扑朔迷离。面对西方制裁、经济持续下滑、社会矛盾不断激化及白、吉事件的冲击，普京执政压力陡增，更暴露出其对后苏联空间的控局能力在弱化。

（五）冲击我“一带一路”建设。吉是我重要邻国，也是我“一带一路”向西延展的必经之地。我作为吉最大的投资国，在此次政治动荡中，数家企业遭受冲击，经济蒙受损失，人员安全受到威胁。政治不稳定使我“一带一路”项目面临重新洗牌危险，合作项目也可能会因此而被延期、搁置或取消。截至7月31日，吉欠中国外债约17.76亿美元。受疫情和局势动荡冲击，我作为吉最大债权国，未来恐将面临吉无力偿还外债的风险。同时，还需警惕部分政客和舆论媒体、非政府组织炒作“中国债务”问题。

三、未来风险点

吉局势经过短暂动荡之后，目前整体呈趋稳态势。未来，扎帕罗夫能否解决好突出的社会问题、协调好各方利益，总统选举和再次议会选举能否顺利进行仍存极大不确定性。

一是扎帕罗夫独揽大权，权力再次面临失衡。10月14日，热恩别科夫签署命令任命扎氏为总理。热氏辞职后，由于现任议长伊萨科夫拒绝代理总统职务，扎氏以总理身份担任代理总统。扎氏就任后开始加速固权，任命亲近人员塔西耶夫、祖鲁舍夫等人担任要职，并积极实施“经济大赦”等复苏计划，扎氏日前也已明确表示将参加明年1月10日的总统选举。另外，从在当前复杂情况下议会仍以80余票多数通过任命扎氏担任总理及通过选举法修正案等决议来看，目前议会已与扎氏达成了妥协，正按照扎的意图行事。此外，对于扎氏支持者一直极力反对的伊萨耶夫议长，一些议员目前正在征集对其的不信任投票签名，据称已收集约70票，伊萨耶夫面临被换风险。扎氏事实上已经独揽总统、总理和议会三大权力于一身。

二是各派矛盾未消，议会选举能否顺利仍存变数。10月5日吉议会选举以来，各反对派纷纷掀起对抗当局的浪潮。政局动荡期间，“社民党”、“改革党”等党派支持者还与扎氏支持者发生了冲突，但这些党派在热氏下台后很快平静下来。从扎任命马梅特卡诺夫（来自“伟大远征党”）为副总理、任命伊斯梅洛娃（来自“团结党”）为副总理、任命托克托加济耶夫（来自“祖国党”）为农业食品工业和土壤改良部部长等人事任免决定来看，各党派与扎氏暂时达成了妥协。扎也努力从中调和，大力推动议会将选举门槛降低至3%、保证金降至100万索姆，这使各派将更有机会进入议会，也缓和了彼此间的矛盾。目前，议会选举时间虽未确定，但已有48个政党递交参选申请。对于再次议会选举，能否顺利调和与各反对派（“改革党”、“祖国党”、“伟大远征党”等）、与热氏家族（以其弟阿塞尔别克为代表的“团结党”）、与马特拉伊莫夫家族（以伊斯肯德尔·马特拉伊莫夫为代表的“我的祖国——吉尔吉斯斯坦党”）以及与前总统阿塔姆巴耶夫的“社民党”等之间的矛盾，对扎氏来说仍是不小的挑战。一旦利益分配不均，极易再次诱发政治动荡。

三是社会问题交织，当局执政能力受考验。10月以来，疫情有抬头趋势，多日新增病例超500例。受疫情和局势动荡冲击，吉经济各指标下滑明显，据预测到年底吉预算赤字可能高达6.25亿美元。此外，抢劫、偷窃等治安事件频发，有组织犯罪集团愈发活跃，食品价格急剧上涨，失业人数增加。新政府履职以来，尚未能有效解决当前种种社会问题，民众对当局执政能力不满意。

四是扎氏执政政策和合法性遭受质疑。扎氏曾承诺更新官员结构，让更多青年人才登上政治舞台，并称要实施“净化政策”限制往届政治精英当选或参政。扎上台之后，进行一系列人事任命，第一副总理、国安委主席、外交部长、经济部长、财政部长、司法部长、总办主任等主要部门领导人几乎全为巴基耶夫时代旧臣，政治新人少之又少，引发了各界担忧和不满。扎氏还强推议会修改选举法，延长议会任期，待宪法改革后再举行议会选举，遭到中选委、政治界、法律界及部分政党代表的质疑，并已引发小规模的集会抗议。近日，“现代人党”、“改革党”、“统一吉尔吉斯斯坦党”等15个政党联合向扎氏提出诉求，要求12月20日举行议会选举。此外，扎表示将于12月初辞去代总统职务并参加明年1月10日的总统选举，但合法性遭到质疑。根据法律规定，代总统不能参加提前举行的总统选举，目的是防止利用权力或行政资源干扰选举结果。法律专家表示，扎氏已身兼总理与代总统两职，即使辞去职务参选也将违背法律“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