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俄罗斯经济形势回顾与复苏展望

 

¹李建民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成为影响全球政治、经济、外交格局的最大历史变量。在全球经济出现严重萎缩和大规模失业的背景下，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独善其身。受新冠疫情、国际油价下跌、西方制裁、周边地缘政治风波等多重因素叠加的影响，俄罗斯经济受到严重冲击。俄政府及时出台政策应对疫情，向企业和居民提供救助。总体看，俄政府应对措施较为有效，俄罗斯经济的稳定性和承压能力好于预期，有望在2021年底进入可持续增长轨道，但从中长期看，受国内外不确定因素制约，经济仍将保持弱增长态势。

 

新冠疫情贯穿了2020年全年始终，成为影响全球政治、经济、外交格局的最大历史变量。受疫情冲击，全球经济出现二战后最严重萎缩和大规模失业。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20年10月估计，2020年全球经济将萎缩4.4%。在这一大背景下，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独善其身。从俄罗斯的情况看，受新冠疫情、国际油价下跌、西方制裁、周边地缘政治风波等多重因素叠加的影响，经济受到严重冲击。俄政府及时出台政策应对疫情，向企业和居民提供救助。总体看，俄经济稳定性和承压能力好于预期，但复苏之路仍将曲折漫长。

 

一、2020年经济走势及特点

（一）经济总体稳定性好于预期

从全年走势看，俄经济运行走出一条高–低–高–部分企稳的曲线。第一季度经济沿袭了去年趋势，维持1.6%的弱增长；第二季度疫情全面暴发，由于采取隔离措施，经济指标全面恶化，国内生产总值下降8%；第三季度由于解除限制措施和居民延迟消费的释放，部分指标改善，GDP降幅收窄至-3.6%；第四季度，在疫情反弹和某些经济部门重新加速下降背景下，加工业发力，经济逐步返回增长轨道。

根据俄罗斯联邦统计署2021年2月8日公布的初始评估数据，2020年俄共实现GDP 106.6066万亿卢布，按全年平均汇率折算约合1.474万亿美元，同比下降3.1%，好于俄经济主管部门此前预测的-3.9%，也好于世界经济平均-3.5%的降幅，但与2019年增长2%相比，经济增速实际放缓5.1个百分点。

从其他社会经济指标看，农业、加工业和职工工资收入保持增长，增幅分别为1.5%、0.3%和2.2%。其他指标虽呈下降态势，但一些重要指标降幅低于预期。其中：固定资本投资下降4.3%（预期为-6.6），工业生产下降2.9%，货物运输下降4.9%；零售贸易流转额下降4.1%，居民付费服务下降17.3%；消费价格指数上涨3.4%，工业品生产价格指数下降2.9%；失业总人数达到430万，增长24.7%；正式登记失业人数240万，同比增长2.2倍，失业率从高峰时的6.4%降至年末的5.9%；职工名义工资增长5.5%，实际可支配货币收入下降3.5%（预期为-7.0%）²。通胀率在第四季度开始上升，全年已突破央行4%的控制指标，达到4.91%，为2016年以来最高（2016-2019年分别为5.4%、2.5%、4.3%、3.0%）。俄经济发展部认为，拉高通胀率的主要因素是本币贬值和食品价格的上涨，通胀率中的1.5个百分点来自于本币贬值的传导效应，而食品价格全年涨幅为6.7%，是2019年的2.6倍。³。

尽管俄经济运行中尚缺少突出亮点，但与美、欧、日等发达经济体GDP 3.5%~11.5%的负增长相比，俄经济主管部门和国际金融组织仍然给出了积极的评价。经济发展部长列舍特尼科夫在向联邦委员会和国家杜马提交的报告中指出，俄经济经历了二季度的下降后开始逐步恢复，成功防止了危机对骨干行业和企业的影响⁴。 2020年俄经济表现出了比最初估计更大的稳定性，表现好于其他多个主要经济体。⁵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21年2月9日发布的报告指出，2020年下半年全球经济总体表现好于预期，并将全球经济降幅收窄为-3.5%。该报告还认为，俄罗斯经济运行表明，其对新冠疫情大流行具有更强的抵御能力，比其他许多新兴经济体更具稳定性⁶。

 

表-1 2020年俄罗斯基本经济和社会指标

指 标	2020年	2020年与2019年同比，%
GDP	106.6066万亿卢布	-3.1
实际可支配货币收入		-3.5
固定资本投资 （为2020年1~9月）	11.9206万亿卢布	-4.1
工业产值		-2.9
农业产值	6.1108万亿卢布	1.5
货物运输	5.3965万亿吨公里	-4.9
零售贸易周转额	33.5550万亿卢布	-4.1
居民付费服务	8.7470万亿卢布	-17.3
消费品价格指数		3.4
工业品生产价格指数		-2.9
通货膨胀率		4.91
失业总人数	430万人	24.7
正式登记失业人数	240万人	2.2倍
职工平均月名义工资 （为2020年1-11月）	49454卢布	5.5
职工平均月实际工资		2.2
进出口总额	5719.13亿美元	-15.2
其中 出口	3381.826亿美元	-20.7
进口	2337.295亿美元	-5.7
外贸顺差	1044.51亿美元

资料来源：ОСНОВНЫЕ ЭКОНОМИЧЕСКИЕ И СОЦИАЛЬНЫЕ ПОКАЗАТЕЛИ，载Минэкономразвития России，Федеральная Служба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Статистики(РОССТАТ)：Социально-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е положение России，2020 год，12，P6，Москва，https://rosstat.gov.ru/compendium/document/50801。

（二）工业出现11年来首次下滑但加工业保持微增长

按2019年统计基数，俄罗斯工业部门占GDP的30%，其变化能够反映实体经济的现实状况。2020年，俄工业生产下降2.9%，好于之前下降4.1%的预期。工业部门中降幅最大的当数矿产资源开采业，同比下降7%，其中，由于执行OPEC+框架下的创纪录减产协议，原油和天然气开采量同比下降10.3%。受需求萎缩影响，非矿产类资源如沙子和砾石开采量下降15.4%；汽车、拖车和半挂车产量下降12.7%；皮革业生产下降12.4%；煤炭开采量下降6.3%，焦炭和成品油生产下降3.5%。对此俄工业贸易部认为，在疫情大流行背景下，工业部门的下降并不严重，状况好于服务业。这一方面归功于政府实施的反危机计划，另一方面由于为应对疫情，一些部门获得新的发展机遇：制药和医用材料生产增长23%，防护装备生产增长8.9%,化学品增长7.2%，橡胶和塑料制品增长3.2%，食品生产增长3.5%，加工业全行业实现0.3%的微增长，初步显现发展韧性⁷。 

（三）在外贸总体负增长下非资源类产品出口创新高

据俄联邦海关总署统计数据，2020年，俄实现进出口贸易额5719.13亿美元，同比下降15.2%，其中出口3381.836亿美元，同比下降20.7%，进口2337.295亿美元，同比下降5.7%，外贸顺差1044.541亿美元，同比下降41.36%⁸ 。

2020年俄对外贸易中的一些新特点值得关注。首先，净出口（外贸顺差1044亿美元）对实际GDP增长仍提供了重要支撑；其次，出口结构发生重要变化，原材料和资源类产品在出口中占比跌至51%，为1999年来最低水平；第三，非资源类产品出口激增，年内黄金和食品出口分别增长2倍和50%，共达600亿美元。政府和企业通过出口食品、农业原料和黄金等贵金属，部分弥补了石油天然气出口的下降⁹。 俄罗斯出口中心数据显示，尽管2020年国际市场行情对俄不利，但非原料和非能源类产品出口仍创下3年来的新纪录，达到1613亿美元，同比增长4%，高于2018年的1543亿美元和2019年的1551亿美元¹⁰ 。

（四）宏观金融保持稳定

俄长期实行保守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在此次应对疫情中，仍可以看到谨慎操作的特点。目前俄公共债务仅占GDP的14.3%，大大低于国际通行警戒线，也低于欧美国家，是全球债务负担最低的国家。相比之下，排名第三的韩国债务率为42%，巴西和印度分别为89%和72%。此外，俄还拥有较高的国际储备，截止到2020年12月25日，为5924亿美元，信用状况良好，这意味着可将俄罗斯经济违约的可能性降到最低。财金主管部门认为，俄已从2008和2014年的危机应对中积累了经验和手段，具有应对困局的能力和灵活性。即使面临油价将长期处于低位、外需大幅下降的压力，仍可排除爆发系统性金融危机的可能性。

 

二、主要影响因素

（一）疫情

2020年，俄罗斯确诊感染人数位居美国、巴西和印度之后，在全球排第四位。根据官方数据，截至12月31日，俄累计确诊感染人数达3159297人，治愈2554340人，到2021年1月31日，感染总人数上升至390万，治愈330万人。从2020年12月5日起，莫斯科开始大规模疫苗接种，自去年10月底以来，2021年1月26日单日新增病例首次低于1.9万例。

有关疫情的直接影响有三点值得关注。一是越来越多的研究报告表明，俄实际感染和死亡人数可能远远超出官方公布的数据。联邦储蓄银行实验室完成的研究报告认为，截至2020年底，俄可能有1660万人感染新冠病毒，相当于总人口的11.3%。实际感染水平是官方公布数据的5~6倍¹¹ 。

二是新冠疫情成为2020年俄罗斯人口下降的重要原因之一。据俄统计署2021年2月8日公布的最新数据，2020年俄罗斯的死亡率增长了18%，为32.38万人，其中有一半死于新冠疫情。死亡人数达 162249名，其中疫情是造成死亡主要原因的有103968人，死因与疫情间接有关的约5万人¹²。 专家评估，大流疫导致的人口减少将使2021年的GDP下降0.01~0.5个百分点¹³。

三是由于疫情或将导致适龄劳动人口下降，2020年，俄出现了自2005年以来最严重的人口下降。据俄罗斯社会院的调查，死亡者中24%为劳动人口，其中80%为男性¹⁴。 

（二）隔离措施对经济的影响

疫情防控和经济增长之间存在明显的正相关关系，疫情防控隔离措施对供给和需求两端均造成影响。为应对疫情采取的临时停工停产、居家隔离措施直接造成居民收入减少，就业不足，失业增加，消费萎缩，旅游、酒店餐饮、交通运输、会展娱乐、日常服务、文体、教育培训等15个服务行业受到冲击，影响最为严重，其降幅在5%-25%之间，涉及670万人，其中530万人在52.6家中小企业就业¹⁵。 疫情还造成致贫返贫人口增加，世界银行报告认为，2020年，俄罗斯贫困率从2019年的12.3%上升到14.2%¹⁶。

（三）油价波动和限产影响

俄罗斯经济严重依赖能源行业的状况迄今并未发生根本变化（长期以来，油气收入对GDP、预算收入和出口收入的贡献率分别为20%，40%和60%），油价及油气行业表现对俄经济具有标志性意义。2020年，对俄罗斯油气行业影响最大的是油价下跌和“OPEC+”框架下减产。

首先，2020年包括油气在内的大宗商品呈现“过山车”行情。上半年疫情导致的全球油气需求低迷、价格暴跌，使国际油价一度跌至负值。下半年，在全球极其宽松的货币政策、各经济体逐步复工复产、美元指数大幅下跌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下，大宗商品价格开始反弹。综合全年走势，1~11月，俄产乌拉尔石油均价为41.04美元/桶，12月已超过50美元/桶，而制定当年预算的基点是42.4美元/桶¹⁷。

其次，为维持市场价格，2020年4月，俄罗斯与沙特达成新一轮限产协议。根据协议，俄罗斯将于当年5~6月每月减少石油开采750万吨，7~12月每月减少产量540万吨，2021年每月减少330万吨，相当于每昼夜减产250万桶¹⁸。

在油价下跌和减产两大因素作用下，2020年，俄罗斯原油出口的实物量和价值量分别下降11%和41%（合724亿美元），管道天然气出口实物量和价值量分别下降10%和40%（合252亿美元），使来自油气行业的税收在预算收入构成中的占比从最近5年的平均41%(2019为43.2%)降至30%¹⁹。2020年也是俄罗斯油气行业历史上表现最差的一年，截至11月，油气行业在资本市场市值损失超过5万亿卢布（约合700亿美元），蒸发50%以上。俄油、卢克石油、俄气等能源巨头的税前利润均大幅下降。

值得关注的是，以上变化是否如普京所言——俄罗斯已经成功摆脱对石油的依赖，抑或只是对不利的外部行情和需求下降的自然反应？后疫情时期，俄经济是否能延续所谓经济多元化的趋势，有待观察。

（四）西方制裁的影响

制裁与反制裁是美俄关系的一个侧面，有政治和经济双重内涵。2020年，美欧与俄罗斯之间的制裁反制裁进入第6个年头，美欧仍在寻求制裁的长期化。俄罗斯国内普遍认为，制裁对俄罗斯这样的经济体不会造成系统性影响，但会打击投资者信心，恶化投资环境，尤其是限制俄银行和企业从国际资本市场融资和获得高技术产品的机会，损害长期发展的能力。2020年，针对 “北溪-2”项目，美国继续加大对俄制裁的力度和范围，不仅涉及直接参与管道建设和融资的公司，还涉及工程咨询和监理、船舶和设备鉴定、船舶租赁和保险等机构。在制裁压力下，挪威、丹麦、瑞士和德国相关公司不得不退出“北溪-2”项目。由于纳瓦利内中毒和入狱事件，欧盟加大对俄经济和科技制裁，俄欧关系陷入僵局。

 

三、应对措施

从全球范围看，疫情防控是持久战和消耗战，如何应对疫情是对一国政府危机应对能力和社会治理能力的重要考验。疫情暴发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呼吁，在整个疫情防控阶段，应继续提供大规模的财政、货币和金融支持，尽量减少经济严重衰退期间投资乏力和失业可能带来的持久创伤。从俄罗斯国内看，疫情的快速蔓延明显打乱了年初换届上任的米舒斯京政府的工作步骤，面对新形势，其工作方向和政策着力点已从促进增长转为应对危机。

（一）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协同发力应对疫情稳定经济

为抵御疫情及消除其影响，俄政府实施了宽松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从政策的着力点看，更注重针对性，重点是加强国家卫生医疗体系建设、实施大规模失业和困难群体救助、帮助受疫情影响最大的中小企业及战略性和重点行业、支持金融系统四大方向。

从落实层面看，2020 年3 月14 日，政府成立了由米舒斯京总理任主席的抗击疫情协调委员会。3月15日，俄罗斯国务委员会成立由莫斯科市市长索比亚宁领导的抗击疫情工作组（索比亚宁兼任政府抗击疫情协调委员会副主席），负责协调与各地区、各州的联系。3月30 日，国家杜马、联邦委员会和政府同时讨论一揽子反危机法案，由国家杜马三读快速通过。政府和央行联手集中出台三轮措施。具体做法为，拨款构建新的医疗基础设施，为居民提供社会保护，帮助有子女和多子女家庭。提供发放补贴和无息贷款保证工资发放；通过减税、退税、延期缴税、提高失业救助金、下调中小企业社会保险缴纳费率、提供再融资、降息、放宽对信贷机构的最低评级要求，使其能够参与对中小企业的优惠再融资计划、扩大抵押清单、恢复长期回购拍卖和以信用债权为担保的长期贷款拍卖来增加流动性，以救助中小企业，缓解疫情带来的冲击。

为应对疫情和稳定经济，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协同发力。财政政策从盈余预算转为赤字预算，货币政策从谨慎平衡和紧缩转为更加积极和宽松。2020年，在联邦预算收入减少7.3%的情况下，联邦预算支出增长25.3%。年内中央银行共下调基准利率200点，从2015年的6.25%降至当前的4.25%，对非金融机构的贷款总额增长6.8%，按揭贷款额增长21.1%²⁰。 与美欧日等采取超级宽松和直接派发现金的空前刺激力度相比，俄罗斯财金主管部门明确反对实行量化宽松政策，除有针对性的定向扶持外，相当一部分是监管豁免，给企业松绑。

根据财政部的安排，2020-2021年为应对疫情采取的一揽子反危机措施，总支出相当于GDP的9%，约为10万亿卢布。其中4.5% 用于救助居民、扶持企业和实施卫生医疗体系现代化²¹。 经济发展部报告指出，政府反危机措施对GDP增长的贡献率为2.5个百分点；社会支付对居民实际收入增长的贡献率达到3.6个百分点。如果没有这些措施，经济降幅将超过5.5%，大大高于当前的3.1%²² 。

（二）维护国内金融体系安全

规避金融风险是应对西方制裁的重点措施之一，2020年主要的操作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一是强化国内独立支付系统建设。2014年以来，为应对美国可能将俄罗斯踢出SWIFT 系统的风险，俄罗斯一直致力于建立独立的国家支付系统。2018年建立起国内金融转移体系（SPFS）后，自2020年11月1日起，俄通过立法开始在商业网络强制推行使用俄发行的“世界”银行卡作为支付工具，旨在进一步增加本国支付系统的市场份额，实现维护金融主权、安全的初衷。

二是灵活实施外汇储备资产多元化政策。首先是大规模抛售美债，自2014年美欧发起对俄制裁后，为防范外部风险，避免海外资产被冻结，俄央行开始清仓式抛售美国国债。截至2019年底，美债在俄国际储备中占比已从最高时期的35%降至7.9%，央行持有的美债额从2014年的1317.8亿美元减至2019年6月底的108.5亿美元，2020年3月再次减至38.5亿美元。4月份央行重新购进美债，使其增至68.5亿美元²³ 。其次是大量购进黄金，截至2020年6月30日，俄国际储备中黄金储备占比达22.9%（2270吨，相当于1285亿美元），首次超过美元22.2%的占比（1246亿美元）²⁴。2020年在国际储备管理方面值得关注的是，在黄金价格上涨和美元贬值、能源出口创汇减少的背景下，俄央行已停止购买黄金，并修改黄金出口规则，放开出口。

三是扩大与主要贸易伙伴的本币结算规模。这方面最为突出的是与中国的合作。截止到2020年10月，中俄本币结算规模已达到双边贸易的25%，7年内几乎增长10倍，结算商品已拓展到原油、军工产品、农产品和木材²⁵。

在西方制裁背景下，俄罗斯通过实施储备多元化和灵活的储备管理政策，一方面规避了美元贬值的负面影响，另一方面，在经常账户盈余下降的情况下借助黄金价格上涨保证了外汇储备的稳定和安全。

（三）加大进口替代政策力度，在一定时期内靠内循环保证经济正常运转

从2014年西方对俄制裁开始，作为应对制裁和结构改革措施，俄开始实施进口替代政策。2015-2020年11月，已实施了1516个进口替代项目。与俄领导人积极评价进口替代政策效果不同，世界银行认为，该政策效果喜忧参半，导致了国内食品价格上涨，而实际产量增长没有那么明显，意味着食品部门的成本已转嫁给居民。世界银行在最新报告中建议俄罗斯部分中止进口替代，未来应慎用进口替代，最好寻找新的途径。对此，俄专家认为取消中止进口替代有悖国家利益，进口替代在应对新冠疫情大流行造成的贸易保护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同时通过进口替代培育了俄的优势产业，如农业、计算机软件、制药等。

 

四、经济复苏前景

（一）经济仍将保持弱增长态势

2020年6月1日，俄政府向总统提交了国家经济复苏计划草案，打算用两年时间，分三个阶段投入约5万亿卢布恢复并重振国民经济。经济发展部也按这一计划提交了社会经济发展预期，预计2021年GDP将增长3.3%，经济将于2021年第三季度恢复到2019年疫情暴发前水平，到2021年底进入可持续增长轨道；2022年将增长3.4%，2023年增长3%，至2030年，将保持经济年均增长不低于3%。

2020年全球经济和俄罗斯经济均好于预期，俄罗斯拥有大量黄金外汇储备，公共债务水平低，宏观金融维持稳定，2021年疫苗将大面积投入市场，疫情将逐步得到遏制，国际油价会反弹，考虑到这些有利因素，国内外多数机构对俄经济前景给出相对乐观的预测。俄罗斯中央银行已修改预期，认为从基准场景判断，2021年将是俄经济的复苏年，俄罗斯经济已经呈现出积极的趋势，这种趋势将继续保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亦修改之前预期，将2021-2022年俄GDP增幅分别从2.8%和2.1%上调至3%和3.9%。国际评级机构标普将俄长期外币债务信用评级定为“BBB-”级（为投资级别最低级）,长期本币评级为“BBB”级（即前景稳定）外币和本国货币债务短期评级分别为“ A-3”和“ A-2”²⁶。

俄罗斯要实现增长预期，要具备三个条件。第一，新冠肺炎疫苗接种有效，疫情越早得到遏制，经济回到正常轨道的时间就越快；第二，国际原材料市场回暖，在可预见未来，能源原材料对俄罗斯经济仍有较强的支撑作用；第三，从中长期看，必须调整经济结构和转变增长模式，加强创新，发展数字经济，用新业态新动能打造新的增长点。为此，经济发展部提出，在惯性增长2%的基础上，将通过增加居民收入和消费、启动新的投资周期、扩大出口潜力等三大措施来加快经济增长，共同拉动GDP增长1个百分点，三者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将分别为0.5%、0.4%和 0.1%。

总体看，在经历了2020年的衰退后，2021年俄经济持续恢复可以预期，但经济稳步复苏的基础尚不牢固，复苏轨迹仍不清楚。从制约俄经济的国际油价走势、制裁、全球疫情走势等外部因素看，仍存在诸多不确定性。从人口下降、居民低收入及固有的资源型增长模式改革艰难等内部因素看，就业、收入和消费低迷，中小企业仍然十分困难，俄经济增长将大概率保持中低位，中期仍将保持弱增长态势。

（二）各行业复苏将呈现新的分化态势

疫情后，全球产业链加速重构，行业出现分化。对俄罗斯来说有两点值得关注。

首先，与全球经济相比，俄各个行业可能需要更多时间才能修复。根据俄“国家信用评级”机构对占俄GDP 55%的主要经济部门的调查，未来复苏进程可分为两大类五部分，其中第一类需要靠外循环解决，包括：（1）机器制造业、煤炭开采、航空运输和商业房地产建设等，约占GDP的5%，这些部门很难出现快速反弹，修复期最长，需要5年以上的时间。（2）油气开采、陆路和管道运输、房地产、黑色冶金、非食品零售业和矿物肥料生产等，约占GDP的22%。边界的开放、国际贸易和运输的复兴、进口替代技术的发展和遵守“OPEC+”协定的情况，将有助于这些行业和部门逐步恢复，这些部门将在2023年重回2019年疫情前水平。

第二类主要靠内循环解决，包括：（3）电力、基础设施建设、建材生产、焦炭和成品油生产、批发贸易等，约占GDP的17%，通过额外的国家订货，减少进口扩大出口，增加国产品消费将促进这些部门的复苏，最晚到2022年这些部门将恢复到2019年水平。（4）食品零售，金属矿石开采，有色冶金和电信等，约占GDP的6%。（5）农业、食品和制药业以及橡胶和塑料制品生产，约占GDP的5.6%。最后两部分在疫情期间没有下降，能够保持目前的增长或更快的速度增长。

其次，在新能源革命和全球新工业革命背景下，俄力图摆脱对能源和原材料出口的过度依赖，加快复兴制造业，依托欧亚经济联盟，通过实施“工业化路线图”，打造区域产业链，但其对经济长期增长的驱动效应短期内难以显现。

（三）财政货币政策或将回归审慎和中立

 2020年，在应对疫情和稳定经济的过程中，财政货币政策起到了“强心剂”和“及时雨”的作用。随着疫情减退和经济复苏，财政货币政策走向值得关注。

从财政部出台的《2021~2023年预算、税收和海关关税政策基本

方向》、中央银行出台的《2021及2022~2023年国家统一货币信贷政策基本方向》等指导性文件看，财政政策将逐步收紧，重回保守。财政部表示，将保留对受大流疫影响行业的支持，但不再会通过政府大规模支出为经济增长提供支持的方式，财政部将在不增加居民和企业负担的情况下提高税收体系效率和征税率，弥补预算收入下降。央行则明确提出，2021年仍将保持宽松的货币信贷政策，2022年后将根据通胀稳定情况逐步回归中性货币政策，基准利率将从目前的4.25%提高至5%~6%。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俄经济和财金界均对此提出不同意见，认为过早退出宽松政策将不利于经济复苏，但发展前景有待观察。